我在古代当法医Ⅱ:尘埃落定(第二季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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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陆一楠看着容太妃被杀,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大快人心。
容太妃意图卖国,又涉嫌杀害先皇后,设计云宸以致他年幼时流离失所差点被敌军所杀,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让她死个彻底。
如今她竟还把先皇口谕当免死金牌,也幸而云泽肆意妄为惯了,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才得以让罪人伏诛。
却是任之初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云泽,他没想到,对方竟敢当着陛下的面杀害容太妃,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可他忘了,云泽少时戎马,最不缺的,就是狠心。
想到他们刚刚的对峙,任之初脑中有什么逐渐清明起来。
他看着云泽质问道:“既然杀害明姬公主的幕后人是容太妃,那着人暗中保护她的人又是谁?”
皇帝不明所以,蹙眉道:“任卿这是什么意思?”
任之初从袖中摸出迟昀那封信呈到皇帝面前,道:“这是迟先生的徒弟所说的部分真相,虽然她没有说出她的主子是谁,但依据这些话,臣还是有一怀疑人选的。”
“是谁?”
任之初转向一旁坐着的云泽,道:“王爷可否给下官一个解释?这个一箭双雕的计划,怕是准备了数年之久吧?”
云泽摇头轻笑,“任寺卿,这个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任之初冷肃着一张脸,道:“我与王爷的情分,还未到可以随意玩笑的地步。”
云泽脸上的笑僵了僵,只听任之初又道:“王爷做事的确谨慎,可顾及的太多。”
在此之前,任之初的确曾怀疑凌霄的主子是皇帝,可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皇帝不可能干出自断臂膀的事。
他既是打压他们,那便只有一个理由,他们对他有威胁。
而能让皇帝如此忌惮,又数次对他们手下留情的,除了提拔他的云泽,他想不出还有何人。
云泽叹道:“任寺卿果真聪明。”
七年前,先皇驾崩之际,云泽本欲令容氏陪葬,可谁知她却先一步逃离皇宫。
先皇入葬之时,云泽意外发现九龙鼎并未随葬,再联系到容氏的失踪,他断定那九龙鼎定是在她手中。
这些年,云泽派出去许多人寻找容氏,可均是一无所获。
于是他设计杀了曾负责监造皇陵的将作寺大匠陈琛,引皇帝下旨着专人查办此案。
只是他没想到,陈琛自知必死无疑,竟会吞下那颗金珠,留下线索。
那世所罕见的珍珠自是只有两颗,他只不过买通了几名珠宝商,他们便给出了假的证词。
接着便是廉州府的老书吏袁捷,他是知道一些往事的,而那件事,足以让云泽努力维持的一切走向毁灭。
廉州之行引出了郭兴,任之初几人一步步走向云泽规划好的路线。
聂其轩二人传给任之初的信皆被凌霄按他的吩咐毁掉,若是他们连郭兴都搞不定,那留着便也没什么用了。
任之初冷声道:“所以,连我的大理寺卿之职都在你的设计之内?”
云泽脸色有些发白,点头道:“是。”
“那我的义兄和阿楠呢?他们又为什么会卷进来?”
云泽漫不经心道:“只有经过考验,才能为本王所用。他们果然找到了容妃的藏身之处,最让本王意外的是,他们竟能活着走出牵机楼。”
这个计划,既铲除了朝中叛臣,又提拔了一批云泽的心腹安排在各个衙门,而任之初,也只不过是云泽用得顺手的一枚棋子罢了。
至于明姬公主确实是一个变数,他从未想过,皇帝会让他和亲,不过既然应下此事,他也只得接受。
新婚当晚,他怕有人会借此机会伤害公主,以挑起两国战乱,遂命凌霄暗中保护,谁知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郭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只不过是容氏的走狗罢了。”
“所以,从你聘请我为你的讼师时,我便在你的计划之中了?”陆一楠问。
云泽摇头,“还要更早。”
自他们三人两年前为秦御医一家平反时起,他们所有的行踪便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看着对方隐忍的怒意,云泽嘴角一挑,“事实证明,诸位果真不负本王所望。”
任之初还是不懂,“九龙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值得你们血亲相杀?”
云泽闭了闭眼,道:“藏着云国军事部战图,这个诱惑,够不够?”
“所以,任卿刚刚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前朝余孽身上的罪名,实际都是你做下的?”云宸道。
云泽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全是,还有她的功劳。”
他的手指向容太妃的尸体。
两年前宁王死于迟昀炼制的吸血蛊,这笔账,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不讨回来呢?
10
早朝的钟声响起,朝臣们肃整仪容,陆续向着太极殿走去,只是原本整齐的队伍,却被一阵喊杀声打破。
只见一队黑衣人自四面八方冲出,呐喊着朝群臣冲来。
众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刺客已攻进勤政殿。
直到这时,任之初才想起了什么。
“长姐与郡主在哪里?”
“昨日朕已命人秘密护送她们二人去了京郊行宫。”
听到皇帝的话,任之初顿时松了口气。
攻破皇城的是容太妃手下的暗卫,他们听闻京中变故,便决定今晚动手,却没想到容太妃早已命丧云泽剑下。
羽林卫被紧急调集,把众人护在勤政殿内。
羽林卫是皇城禁卫军,本是直属皇帝管辖,却没想到,他们中间竟混入了奸细。
自己人反水,打得众人措手不及,云泽护着皇帝,单手持剑对抗着敌方的攻击。
陆一楠透过打斗的人群看着云泽利落的剑法,突然想起在廉州府时他差点被凶手所杀,现在看来,云泽隐藏得的确太深了。
“稍后我引开他们的攻击,你与阿初护着皇帝先找地方躲起来。”聂其轩对护在身后的陆一楠道。
陆一楠点头应了,心知这种时候自己非但帮不上什么忙,留下也只会添乱。
她也深知若是云宸出了什么事,那必会天下大乱。
当下,她瞅准时机,利落地躲开刺客的攻击,与任之初一起,护着云宸躲到了内殿。
云泽因为刚刚的打斗,早已耗尽了力气,只是因着身后护着的人,才强撑着没有倒下,如今云宸暂时安全,他便也松了口气。
在他分神之际,有人瞅准时机,试图从后方攻击他。
只是在那人举剑要刺向云泽之际,一道华服身影从身后护住他,硬生生受了一剑。
云宸的动作太快,快到陆一楠根本来不及阻止,等她反应过来,才听到云泽带着颤意的声音响起:“宸儿——”
云泽眼眸湿润,手忙脚乱地想要止住皇帝汩汩流血的伤口,却听那人虚弱地笑道:“一命还一命,往后我们真的互不相欠了。”
云泽手一抖,薄唇紧抿没有答话,没有人看到,有一滴水珠顺着他消瘦的脸颊砸在地上。
聂其轩见状,眉头紧蹙,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扔到云泽身前,边抵抗着对手的攻击,边道:“这是金创药,先给他止血!”
云泽拿过药粉,在陆一楠的帮助下扶着云宸回了内殿。
就在几人不敌,被叛军围住之际,只听殿外又是一阵喧哗。
一队身披铠甲的士兵涌进来,对着叛军就杀,不多时,勤政殿前便躺满了尸体。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只见殿门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银色盔甲,身上覆着一层雨雾,只是那熟悉的眉眼却让陆一楠忍不住惊呼:“连萌?”
连萌冲着云泽行了礼,又对着陆一楠道:“陆师姐。”
“你是他的人?”陆一楠冷冷地看着对方。
她有种预感,桃源镇白骨案,牵机楼遇险,他们的久别重逢,怕也是在别人的计划之中。
“陆师姐对不起。”他的语气低沉,却并没有一丝歉意。
陆一楠冷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是没想到,连你也会参与到这些事中。”
“自陆师姐插手盗陵案起,早已与这些事脱不开干系了。”
他转向云宸,抽出佩剑指着对方的脖颈,面无表情地开口:“陛下今日死于叛军之手,由于未有子嗣,临死前传位于摄政王。”
云宸却是看了他许久,突地笑出了声,“你姓连?”
他转向云泽,笑得讽刺,直笑得伤口崩开,“云泽啊云泽,你这是在为连家人向朕复仇吗?”
听得皇帝提起连家,任之初猛地想起在清河镇袁捷曾提到的廉州望族连家七年前的那场灭门大火。
再看皇帝的反应,难道那场大火跟他有关?
“不可能!”还未等云泽答话,陆一楠却是直接否定,连萌是她来自现代的小师弟,怎么可能与七年前的连家有什么关系?
云宸满身狼狈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离自己的喉咙只差分毫的剑尖,开口却是对着云泽问道:“摄政王不想给朕一个解释吗?”
云泽沉默着上前,他推开连萌,又给云宸止了血,才淡淡道:“连萌与连家人没有关系。”
他似是疲惫极了,直接便靠着云宸的椅子坐在地上,“他与我是两年前相识的。”
云泽当年立了几次战功,先帝曾赏给他一支军队,直到先帝驾崩,那支军队也没有收回。
这些年他不断扩充人数,到现在也有了几万人。他与连萌的相识,源于两年前在清远县对方以小聪明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云泽看中对方的不凡之处,而连萌也对他颇有好感,两年来一直在为他管理军队。
至于连萌与陆一楠的重逢,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连萌的出现,让陆一楠等人降低了戒心,她从未想过,自己满心信任的小师弟,竟与别人合起伙来算计她。
“我培养的人都被陛下或软禁或贬谪,我们本是商量好今晚起事,只是没有算到会发生容妃的案子,事到如今,本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愿交出兵权,任凭陛下发落。”
“王爷!如今皇宫已掌握在我们手中,只要您一声令下,这个昏君便会殒命,您怎么能……”连萌有些急了,他们策划多年,如今眼看就要成功,王爷怎能就这样放弃?
“连萌!”陆一楠忍不住大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剑下去,所有的一切就都完了?你的主子会坐实篡权谋逆的罪名,李家也将受到牵连,他们都将因你而死。”
陆一楠不懂,同样有着现代思想的连萌,为什么却想不通这个道理?
云宸看着犹豫不决的连萌,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云泽,冷声道:“好了,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云宸话落,便听外面一阵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原本宽敞的勤政殿变得拥挤不堪,连萌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多于自己数倍的人围困,才知道自己中了皇帝的圈套。
他们虽有精兵几万,此刻却全部驻扎在城外,听取兵符调令。如今他带来的人全被逼着放下了武器,甚至就连云泽也被侍卫押着跪在皇帝面前。
赶着上早朝的大臣们亲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逼宫”大戏,甚至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僚因为反抗被砍杀在血泊中,此时的他们见罪魁祸首已经拿获,自是联名上书,请求皇帝赐死云泽。
只有任氏父子求皇帝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饶过云泽一命。
云宸看着那人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所为之人与他无关。
他突然觉得疲惫,第一次心情平静地下了诏书——摄政王云泽意图谋反,但念其以往功绩,网开一面,着王府软禁,终生不得出。
11
三个月后,流云殿。
云宸听着身边的暗卫向他汇报云泽近来的动向,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许久没有见过那人。
他看着满地落红,突然就想看他一眼。
酝酿了许久,云宸终于为自己找好了借口,他吩咐宫人备好车驾,直奔云泽的府上。
他踏进王府后院的时候,见那人正站在树下拿着鸟食罐喂鸟,不过是秋末,他却早早就披上了狐裘大氅。
“宸儿,宸儿……”鸟儿吃一粒食,便叫一句“宸儿”,逗得云泽宠溺地摸着它顺滑的毛,“可不敢直呼帝王名讳。”
云宸眼圈猛地一红。
云泽喂完鸟,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这才转身准备回房。
可却在看到身后的人时顿在原地。
他忙要行礼,却被那人打断,“不必了。”
云泽尴尬地看向对方,“府上清冷,怠慢了陛下,还请恕罪。”
自被软禁后,他便遣散了府中的人,只有一个小太监不肯走,执意留在他的身边伺候。
“朕并未削(xuē)减王府用度,你,不必如此。”
云泽轻笑,“这么多年,也只有此刻是最清静的。”他看向云宸,“要不要一起喝杯酒?”
看着云泽从树底下刨出那坛还带着泥土的酒,云宸微微蹙了蹙眉。
云泽给两人各斟了一杯,也不管对方,径直一饮而尽,待他放下酒杯,却见云宸盯着那杯酒一动不动。
他扯了扯唇,道:“技艺不好,苦了。”说着端起对面那杯酒便泼在了地上。
云宸看着慢慢渗进地面的酒水,突然觉得自己与云泽就如这泼出去的酒,再也回不到从前。
“任氏要生了吧?”
云宸愣了许久,道:“六个多月了。”
“好好待她。”
云宸一愣,一时竟分不清云泽口中的“她”指的是谁,许久才点了点头,“朕会的。”
云泽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里面的东西递到他面前,道:“这个,就当我这个做叔祖父的送孩子的礼物。”
那是一枚小巧的藏书章,上刻“长乐无忧”四字,云宸瞧着,莫名红了眼眶。
云宸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云泽终于松了口气,瘫软在椅子上,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他的指缝间隐隐有血溢出。
到了冬天,云泽已不能下床,他虚弱地躺在床上,听着小太监传回来的消息——
任贵妃早产下一名男婴,圣上大喜,赐名为峥,并立为太子。
陛下昭告天下,晋任贵妃为后,大典便定在小太子的满月日。
云泽迷迷糊糊地听着,嘴角微微上扬。
真好呀!那个只会窝在他的怀里叫他“小皇叔”的孩子、他的宸儿,有妻有子,生活安逸,真好。
立后大典空前绝后,世人都传言,皇帝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任皇后。
“火葬干净……”
此时的摄政王府内,云泽裹着狐裘,斜倚在榻上,静静地听着皇城中传来的礼炮声,随口吩咐着身后事。
他已经很虚弱,每说一句话便要歇上一歇。
唯一留下的小太监带着哭腔问:“王爷可还有什么心愿?”
云泽咳了一声,道:“本王还想看一场桃花灼灼。”
永和五年冬,摄政王云泽病逝于王府,终年三十二岁。
12
来年春天,任之初以父亲年纪老迈,要在膝下尽孝为由辞官。
“任卿不愿留下帮朕吗?”皇帝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任之初眼底闪过一丝争扎,犹豫良久,终是开口道:“容太妃寝殿内的铜丝怕不是王爷派人布下的吧?”
云宸笑,“任卿这是什么意思?”
“十年前亲眼看到自己的母后惨死,陛下应是怕极了吧?”
云宸脸上的笑意顿住,“你究竟想说什么?”
“阿楠说,先皇后的手心里有许多自己掐出的指印,她在被杀害时,是清醒的,却连反抗都没有,这是为什么?”任之初看着云宸,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她发现了她的孩子站在门外,她想保护她的孩子不被恶人发现,所以宁愿自己承受那些痛苦。”
云宸眼眶发红,思绪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那晚,他眼睁睁看着母后死在那个女人手下,却什么都做不了。
任之初又道:“九龙鼎里藏着的怕根本不是什么军事部战图,而是陛下的身世吧?”
云宸脸色一沉,“任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具干尸虽有怀孕史,但据阿楠说,她根本没有生产史,也就是说,她怀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生下来过。陛下若不是先皇后所生,那又是谁所生呢?再加上容太妃死前那些话,其实很容易让人想到陛下恐怕不是正统。”
任之初又道:“家父与先皇算是至交密友,先皇曾动过把江山交到云泽手中的想法,却被家父劝阻,当时家父还不明白先皇育有二子,为何要动那样的心思。现在想来先皇曾多次透露并不喜爱陛下,宁王又昏庸不堪,先皇很是为往后的继承人发愁。恐怕陛下的登位有王爷很大的功劳吧?”
而云泽之所以当众杀害容氏,实则是为了把所有目光引到他自己的身上,不能分神细究容氏临死前那些“胡言乱语”。
他也的确做到了,直到云泽死后,任之初重新整理卷宗时才猛然发现,他们竟遗漏了一条如此重要的线索。
任之初一瞬不瞬地看着皇帝,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对方会立刻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许久,只听皇帝一笑,“任卿这是在威胁朕?”
“臣不敢。”
“父皇不喜欢朕的母后,连带着也不喜欢朕。”
云宸从不知为什么自己的父皇不喜欢他,为何在看到弟弟时是满面笑容,而面对他时却是一脸冰霜。
直到先皇后死的那晚,他听到了她与容氏的争执,才知道自己只是母后捡来的弃婴。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向柔弱的母后因为他与容氏争执,眼睁睁看着容氏用那枚铜鼎一下一下砸在母后的头上,直到母后再也不能呼吸。
他失去了母后的庇佑,小皇叔又远在军中,他陷入日复一日的惶恐,知道若想在这个吃人的宫中活下去,必得靠自己。
所以他倾尽所有培植自己的势力,让父皇对他心生忌惮,直到云泽回京。
先皇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最担心的便是继承人的问题。
说到这里,云宸突然讽刺地一笑,“多么可笑,父皇一心喜爱的幼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幼子无能,长子又非亲生,他只得把心思打到战功赫赫的云泽身上。
先皇驾崩前没有揭穿云宸身世的秘密,反而把秘密藏进九龙鼎交给容氏,不过是他知道云泽对云宸的重视,想以这个秘密来制衡云泽,让他一心为国,免生别的心思。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云泽竟会把云宸推到那个位置。
他惶恐不安,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傀儡,怕哪一天他的小皇叔便会撕破表面的平静与他刀兵相见。
云宸忌惮云泽,早早培植自己的势力,以期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云泽,云宸心里一窒,他深吸口气,道:“你想要什么?”
任之初跪在皇帝的对面,请求道:“臣身边所有的人一生安定。”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那个前朝余孽?”云宸的语气有些惆怅,“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任卿难道不知?”
任之初愣住,一时竟分不清皇帝口中的“虎”指的是谁。
还未等他答话,却听皇帝笑了一声,“任卿劳苦功高,朕便看在你的面上,再给那人一个机会。”
“草民谢过陛下!”任之初行了个大礼,他知道,这是皇帝最后的妥协了。
任之初走后,云宸坐在石凳上,想起这些年的种种,疲惫地闭上了眼。
一切,终于结束了,而他,终究成了孤家寡人。
13
相府。
陆一楠看着任之初指挥着家丁打包行李,不禁问道:“书呆子,你真的决定了?”
“阿楠,你说当官是为了什么?”
任之初出身高贵,自出生起便顺风顺水,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却能轻易拥有。
不是没有人说他是靠父亲,靠贵妃姐姐才有了这番成就。
可他也是经历了十年寒窗苦读,自进了大理寺,他重新修订律法,审理陈年积案,也算是一心为民。
但后来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位高权重之人争权夺利的一枚棋子,他所有的抱负,在那一刻都成了笑话。
再加上长姐生下了小太子,以云宸的性格,定是要杜绝外戚专权的一切可能的,哪怕是为了长姐,为了那个孩子,他们任家也只能做个平民。
这样,总好过某些类似的悲剧重演。
“其实,云宸也还算是个好皇帝。”
自云泽死后,云宸大刀阔斧地进行了几次改革,虽只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还是颇见成效。
任之初叹道:“可他终究对不起那个人。”
陆一楠沉默,云泽死后,连萌曾给她传信,告诉她他所知的真相。云泽自知命不久矣,而云宸自登基后便沉迷丹药毫无建树,他担心他死后云宸不能服众,只得设计了那一场宫变,没有什么比诛灭一个意图谋反的叛逆更能树立威信的。
而他们所有人包括云泽自己,都是帮助云宸稳固帝位的棋子罢了。
云泽入葬时,是陆一楠亲自给他净面敛尸,他的身上瘦得可怕,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腿上有一道早已愈合的伤疤,从那伤口的形态,她似乎能想象当时血淋淋的场面,而根据伤口走向,那伤是云泽自己所为。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活生生从自己腿上剜下一块肉,但隐约猜到,是与云宸有关。
再联想到云宸不食荤腥,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陆一楠离开后,秦簌簌帮着任之初收拾行李,最后一本书放入藤条编织的箱子,她扣上锁扣,看着一旁整理画卷的任之初突然开口:“胆小鬼,你,可不可以等我三年?”
任之初手一顿,转头看向对方,只见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孩此刻俏脸通红,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自是明白对方的意思,家中有丧,子女须守孝满三年后才可行婚配之事,他没想到,秦簌簌竟会主动表白,让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见他脸色古怪,秦簌簌一下子红了眼圈,她知道在京中贵族子弟口中自己的名声不怎么好,刁蛮任性,无恶不作,可没有人知道,年少时与那个小小的白衣少年的初见,便让她一眼万年。
面对父亲的逼婚,她只得把自己变得人见人怕。
后来听说皇帝要给她和任之初赐婚,她心中是欢喜的,可第二天却听说那人逃离京都的消息。
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只想与那人再也不见才好,可是后来的朝夕相处,却让她越陷越深,如今看来,自己的大胆表白倒成了对方的负累。
“对不起,我……我刚刚……”秦簌簌慌乱地起身要走。
只是还未等她转身,就听任之初含笑开口,哪怕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都足以让她心生雀跃。
“好。”
不远处的长廊里,玄清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某人,酸溜溜道:“陆丫头决定留下了?”
聂其轩点头,“嗯。”
“那个秘密你不打算告诉她了?”
只是还未等聂其轩开口,便听一道女声传来:“你们两个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聂其轩转身,看着身后的陆一楠,眉目柔和道:“我心悦你。”
陆一楠笑,“聂庄主,这句话你说了那么多次,不腻吗?”
“只要是对你,永远都不腻。”
“哎呦,牙疼。”玄清捂着腮帮子突然叫道,冰块脸说起情话来,也太让人刮目相看了。
陆一楠忍俊不禁,“早告诉你年纪大了少吃甜食。”
玄清哑口无言。
“上官,”任相无奈道,“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孩子们斤斤计较?”
玄清撇撇嘴,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道:“你当然得意了,儿女双全,风光无限。”
“凌霄不是已经认了你作义父?”
不说还好,说起这个,玄清更是气愤,“你看那丫头眼里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整天围在那小子身边转,这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偏偏要喜欢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
任相慢悠悠饮了一杯茶,才笑道:“还不是你撮合的?”
玄清一噎,心里有苦说不出。
当初迟昀被从大理寺带出来,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救过来,竟对那丫头不闻不问。
后来他骗他说那丫头离开了,他竟也半点表情都没有。
最后还是那丫头沉不住气,回来找他。
玄清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刚认的干女儿,便被那个连行动都不便,空长了一张漂亮脸蛋的臭小子以一枚破簪子骗走了。
看着对方一副老父亲操碎了心的表情,任相又道:“你去看过她了?”
“谁?”玄清老脸一红,不自然地换了个坐姿,“以前的事莫要提了。”
“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她最爱吃的糕点,你确定不提了?”
玄清沉默,那人失踪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着了,却成了一具干尸,他这心里啊,怎么就那么不好受呢?
看着曾经的老搭档一脸惆怅,任相站起身,招呼道:“走了。你看,孩子们如今平平安安,幸福快乐,这不就是我们想看到的吗?”
14
“迟先生终于彻底放下了吗?”陆一楠站在迟昀身后,见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小院中那抹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
迟昀回头,看着身后的女人,道:“陆姑娘说得对,生来不易,余下的日子,我定会好好珍惜。”
陆一楠看着他眉梢眼角都是温暖的笑意,心内松了一口气,晏先生,你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踏出小院,迎面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袭黑衣,眉目疏冷,一如他们初见时。
他开口,声音温柔,“小楠。”
陆一楠看着他,“怎么了?”
聂其轩勾起嘴角,道:“藏剑山庄的财政大权,你有没有兴趣?”
陆一楠一愣,随即笑出了声,“聂庄主这是在求亲吗?”
聂其轩从怀中摸出那枚庄主信物戴到陆一楠手上,道:“两年前就该给你,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
他坠崖身负重伤,后来他们重逢,陆一楠却始终解不开心结,那时终归不是最好的时机。
“还好尘埃落定,我们都在。”聂其轩叹道。
想起这些年的种种,陆一楠莫名红了眼圈。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那人不同,他不善言语,却总是在危险的时候挡在她的身前,这么多次的生死与共,哪怕她心有执念,也慢慢被他打动。
他们不是冲动的少年,不会去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多年的朝夕相处,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足以让对方了解彼此,这就够了。
想到此,陆一楠勾起唇角笑道:“你们这里的人娶妻要经过三书六礼的,等你备齐再来找我啊!”
她扬了扬手上那枚象征着庄主信物的指环,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
聂其轩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能怎么办?她喜欢,那便随她。
15
朝来庭下,飞英如霰(xiàn)。
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问公何事,不与书空。
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第二季大结局——